阿尔瓦·洛伦兹找到约瑟夫·德拉索恩斯的时候暮色已至,他身处月亮河公园地下室深处,倚墙而坐,身下是大片殷红的血泊。腿上的布料已然撕裂,露出森森的白骨,上面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模糊的血肉狰狞可怖。头发倒还未见凌乱,脊背仍高傲地挺直。

    他皱了皱眉头,蹲下来检查伤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摄影师似是十分虚弱,却依旧不以为然的表情:“问他们。”

    “求生者?”

    “凭他们自然不可能做到。”约瑟夫冷笑,“多谢伟大的庄园主。这是输了游戏的惩罚。”

    “……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失败认罚,末位淘汰。以丰厚的利益诱惑我们而来,如困兽般在这封闭的斗兽场进行永无休止的杀戮,满足祂那变态的恶趣味。”摄影师低头望着对方忙于包扎的双手。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低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冷静的隐者唇齿间逸出悲哀的叹息:“庄园主阁下也觉得人太多了?以利诱之,又弃如敝履,确是祂的作风。”

    “祂给了最后的机会。祂说,我们可以退出这场游戏,在明日日暮之前。”

    “那么,你选择离开?”

    “不。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复活'他'。你呢?你又如何选择?”

    “我不会离开,只有在这里我可以专心自己的研究。没人会走,我相信。因为庄园本就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欲望的迷渊。”

    摄影师本想尝试站起,蚀骨的痛仍在啃噬他。

    “别乱动。”对方低声喝止,轻轻按住他受伤仍不安分的双腿,“再遇到难缠的对手,就让我来。”

    “好啦,不用担心我,我似乎也不太需要。就目前来看,最头疼的该是班恩前辈和里奥前辈。”摄影师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吻了吻阿尔瓦·洛伦兹紧锁的双眉。那笑意并没有漫进他蓝色的眼睛里。

    包扎已经完成。阿尔瓦·洛伦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好了。我们回去。”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半眯着眼睛,对方冷峻的面容在颓败的日光里暧昧不清。

    “洛伦兹。你真高。”他轻叹。

    他抬起手想抚摸他的脸,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归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个人。他已死去很久,高大的身形被白布覆盖。有几只乌鸦在啄食他的心脏。

    “……那是谁?”

    “我不知道。但绝不是求生者。”阿尔瓦·洛伦兹回答。

    他感觉到对方拥住他腰的双臂逐渐收紧,用力地箍着,仿佛欲涸的鱼挣扎着竭力着妄想跃入咫尺的水域。他清晰地感觉到他战栗的心跳和微凉的身体。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高傲而倔强,危险而嗜血,甚少在他面前露出胆怯,不安,甚至恐惧。

    “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活着。”他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他将他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