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梁公公就陷入了对自己感觉器官和职业生涯的深深怀疑当中,并且非常大逆不道地猜测圣上是不是因为这几□□政繁忙没去后宫所以哔——求不满导致脑子也受了点影响,不然怎么这除夕刚过元宵未至的,就又要亲自上太庙去祭拜先帝了?

    他生怕会错了意,斗胆试探道:“万岁,去南苑的人手已经安排好了,您瞧着何时出发?”

    康熙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本安排了去狩猎的。看来是早起时候无意识地念叨被这老货听着了,方拐弯抹角地多嘴提起南苑随行人手一事。否则如果区区出行时辰还要当主子的操心,那这太监总管也算当到头了,小命还留不留得住都是另说。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梁九功,轻哼了一声,道:“多加派些护卫,再遣人去和老大、保成还有咸福宫那说一声,今日南苑行猎,除了十三、十四以外的阿哥都跟着一道去,辰时朝会结束便走。”

    “喳。”

    慈宁宫内,得知今日不用进学,胤祹回去接着睡了个囫囵觉,醒来之后知道是要去狩猎,有些无措——这……他昨日才刚开始学如何骑马射箭,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要去打猎了?再说,这大雪纷纷的,真的能打到猎物吗?

    苏麻喇姑倒是兴致勃勃,让大宫女芸湘去厨房多弄点容易克化的小点心,拉着小孩儿的手嘱咐道:“阿哥难得去外头透透气,到了南苑便莫要总待在马车里不动弹了。不过如今冷得很,阿哥千万记得拿好手炉子,免得受了风寒。可听进去了?”

    “姑妈放心,有何跃方在。”

    老人家笑着刮了刮胤祹的鼻子:“姑妈晓得他伺候得尽心,我们阿哥也不是个会耍脾气闹别扭的,但放心可没那么容易。总要看到阿哥平平安安回来,姑妈这心才放得下。”

    厨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芸湘就拎着个大食盒回来了。大宫女把东西放到何跃方手上一一细致交代清楚后,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上前提醒道:“姑姑,阿哥该动身了。”

    临踏出门槛前,胤祹回头望了一眼。

    天色渐亮,虽见不着太阳,天光还是透过窗户纸映了进来。他的姑妈坐在榻上眉目慈和,见他回头,问道:“阿哥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小孩儿摇摇头,露出一个笑:“昨儿十一哥同我说延禧宫的梅花开了,红艳艳的可招人,等胤祹哪日得了空,陪姑妈一道去赏梅可好?”

    “好,当然好!久窝在房里,都快忘了宫里的景儿长什么样了,姑妈等着阿哥!”

    前往宫门口的路上,胤祹心里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这两年几乎没见姑妈出过慈宁宫。至于原因,除了年岁渐长腿脚不灵便之外,恐怕还是在“避嫌”——

    一介宫女之身,独居一宫、抚养皇子,甚至被当今圣上成为“额涅”。即使前朝后宫都清楚她的地位并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值得这样的尊崇,但姑妈却总说自己坏了规矩,失了奴才的本分。

    故此,自太皇太后薨,姑妈便长居慈宁宫内念佛茹素为大清祈福。可他分明记得姑妈在谈及科尔沁草原牛羊雄鹰时候眼睛里的怀念和向往,说到御花园春来姹紫嫣红斗芬芳时候脸上无意间流露的温柔。

    今日是胤祹第一次看见自己出门时苏麻喇姑是何种神态,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寂寥叫他直到现在都不得展眉,一个念头也在心里愈演愈烈——他想让姑妈再看一次,不用顾虑也无需避嫌,草原也好紫禁城也好,他都想让姑妈再看一遍!

    思索间已到了宫门口,大概是因为他人小腿短还死活不让抱着,所以路上花费时间多了些,算是阿哥里最后一个到的。

    他先对太子胤礽行了君臣大礼,随后才站起来同几位兄长一一打过招呼。然而他这边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大阿哥胤禔就发出一声冷嗤:“十二弟可真是好教养,只是兄弟之间太过多礼未免显得生分,太子殿下以为呢?”

    胤礽的火“噌”一下就起来了。近日朝中本就有风声说准格尔必有一战,届时若胤禔请战,汗阿玛不会不允。

    这人气焰已经足够嚣张了,又有明珠撑腰,再叫他得了战功,这前朝那还轮得到自己这个太子说话!

    那张俊美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憎,胤礽手里的鞭子越捏越紧,到底还是忍下了。莫说这是宫门口,人来人往的,同这个莽夫计较还要动手着实不得体,何况汗阿玛快下朝了,文武百官若是散场,他大清皇室的脸面怕是别想要了!